赢子季斜了斜脑袋，冷声道：“墨家讲究兼爱非攻，讲究人人平等，可巨子叔叔你却看不上那些普通匠人的活计，这算哪门子的平等？”
那双眼睛盯得人心里直发毛。
这招啊，这招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。
兼爱、非攻，分明是个自相矛盾的说法。
赢子季没玩什么花招，这问题实实在在摆在那儿。
墨方自诩为巨子，是士人，不是匠人。
怎能一边喊着兼爱非攻，一边又瞧不起匠人和商人呢？
“这……鄙人听从小公子的便是。”
听着那稚嫩的声音提出的尖锐问题，墨方觉得脑袋都大了。
他没再辩解，因为赢子季说的在理。
默默照着吩咐，提起水桶。
“小公子，这样搅拌对吗？”
公输拓看着老对手吃瘪的模样，心里一阵痛快。
感觉连干活的劲头都足了。
“小公子也研究过墨经？”
墨方卷起袖子，把水倒进石灰堆里。
脸上露出几分好奇。
刚才小公子一张嘴就是兼爱非攻，显然对墨家理念有过深入了解。
这样一来，游说的把握就大多了。
干点活算什么？
如果能说服赢子季让墨家入驻翰林院，这一切努力都值了。
“也不能说有多深入吧，就是稍微懂那么一点。”
“哦？那小公子对墨家的理念有何高见？”
“嗯，我觉得理想挺美好的，但现实嘛，就有点骨感了。”
赢子季搬了张小板凳，悠闲地看着两人忙碌。
他这话一出口，弄得两人一头雾水。
“啥叫理想美好，现实骨感啊？”
公输拓一脸懵圈。
“大概就是看着挺美，实际上不咋地的意思吧？”
公输幽兰觉得这话耳熟，眨了眨眼睛说道。
她记得和子季聊过墨家的事。
那时候子季就是这么说的。
话音刚落。
公输拓转头一看。
墨方手中的水桶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，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。
“幽兰，你瞎说什么呢？快给你墨方叔叔道歉。”
公输拓虽然常和墨方争论，但从未否定过墨家的理念。
兼爱非攻，人人平等，他心里其实也挺向往的。
所以就算两家是老对头，公输拓也从没在理念上贬低过墨家。
两家争执，多半还是因为技艺上的较量。
他也清楚墨方的脾气，别的还好说，一旦涉及理念问题，真会把人惹毛。
“那话确实是我说的，不关幽兰姐的事。”
“而且我觉得自己没说错。”
“小公子为何会有这样的看法？”
墨方捡起水桶，深吸一口气，平静地问道。
“那咱们来设想一下。”
赢子季挥动着小手，说道：“假设我们有百亩良田，足够全村人填饱肚子，收成的粮食都存进村里的仓库，按人头平均分配，每个人得到的粮食数量都相同。”
“这算是墨经里说的平等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