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直勾勾盯着那平静如镜的酒面,缓缓道:“我不是说过,那天晚上,我去找你的路上遭遇了黑衣人的伏击么?
“他们打晕我之后,以为我死了,把我扔到了城西那片乱葬岗上,恰巧被我师父发现我还活着,就把我带了回来。他那时已经病得很重了,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结余生,就干脆带着我来到了郴定。所以,十五日后,待我醒来,已离开京城很远了……”
萧怀瑾表情肃穆,“后来呢?”
方斯源将方才所斟的那杯酒尽数灌入口中,双眼似蒙了一层水汽一般,已微微发红,继续道:“我那时候伤得很重,又得了风寒,差点真的死掉。我师父倾尽所有救我,终于让我捡了一条命回来。所以,我便拜了他为师,希望有一天可以找到证据,为我惨死的爹娘讨回公道。”
萧怀瑾的心亦十分沉重,此时此刻,唯有酒解千愁。复饮一杯,他想问些不那么沉重的话题,来缓解此刻压抑的气氛和心绪,便问道:“你和你师父学了什么?”
方斯源晃了晃手中的小瓶,“制毒,虽没有师父厉害,但一般的毒还是可以,至于另一项本事,”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,缓缓呷了一口,“说来惭愧,真功夫一点没学到,但挖洞,我还是不在话下的。”
“挖洞?制毒?所以……在观音庙,你在观音大士座像前挖了个洞,待她二人参拜交谈时,燃了迷香迷晕她们,设计让她二人掉了进去?”
方斯源点点头,浅饮一口道:“差不多。挖了三天四夜,直通我住的那座山脚下,只是没想到,你来的那么快。”
说到这里,他欲言又止,为萧怀瑾斟满一杯酒,道:“我那时,只想利用长公主引你前来,不知小医师才是你的夫人,多有得罪。”
萧怀瑾不动声色,捏着酒杯的手却微微用力,“你若再用力半分,你我如今,便不是此刻之状。”
方斯源脸上表情略有些不自然,“我当时不过是被她耍的伎俩气急了,并未想要真的要她性命,不过就是吓吓她而已,谁知道她竟是个‘宁为鱼碎不为碗全’的。”
“那叫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’,当年让你多读些书,你……”萧怀瑾的话头戛然而止,当年都没好好读过书,如今经历了九死一生,读书这事,岂非是一种奢念?
方斯源并未接他话茬,只是自顾自饮着酒。萧怀瑾又问道:“还有,你怎知我们此时要来郴定,怎知我们一定会去观音庙,又怎么有把握我一定不在长公主身边?”
方斯源打了个哈欠,“你的问题太多了!众所周知,长公主年年来郴定祭拜她亡故的准驸马,每次都会在回程时独自在观音殿发呆,一呆就是大半天。我在这里这些年,比你可都清楚,所以,我知道她会去观音庙,也知道她不会让旁人跟随。但是,你这次居然在在,我事先的确是不知的。”
萧怀瑾微微蹙眉,“若你不知我也在,怎会事先想到绑架公主来逼我出现的计划?”
方斯源摆了摆手:“我原本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。我本来的计划,只是真的想绑架长公主,逼玄景睿重查当年之事,但是,部署的时候才意外得知你也在,我便改了主意,先见见你,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,比直接绑架长公主要挟朝廷,要靠谱的多。”
萧怀瑾轻叹一声,无奈一笑,“还好你改了主意。但若我不能很快找到你藏身之地,你预备对她们做什么?”
方斯源摇摇头,认真的看着他道:“不做什么,活线索,我既给了你,我就有把握你能在一日之内寻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