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后来,小公主来了,将凉州府贪赃枉法的太守活活打死,那叫一个痛快。定北军也因此有了银子,城池和村落一个接一个重建,虽零零散散尚不成气候,但总算能给堂堂统帅弄个住处安置了。可她却非要回军营住帐篷,就是不肯跟小公主一起住,听说还总是饮酒,从大白天一直喝到半夜三更,也不知是贪杯纵情,处心积虑想醉几场,还是怕靠女孩子太近,叫人家看出端倪。
定北军统帅比一般将官亲切得多,对百姓从不板着脸,可那是出于她温和的性情。若论真的开怀,是极少、极少的……年纪轻轻,刀山火海胜似闲庭信步,令旁人瞧着好生钦佩。可谁知,这只是因为她顶着的不是自己的名号,所以做什么都不甚投入——谤誉无求,反而让人错以为是一种从容。
“驿路窄时酒杯宽,不须金樽共主张。叶老板高才,是我狭隘了……不忮不求,不伪不诡,凭心断而不假于人。不错,这本该是我的道,我自己竟忘了它。老板慧眼,是我心有局限,不能自恰……可我也尽力了,尽力了……只能这样了。本来,我去选侯城就只是想确认一下她过得好不好,没想过长相厮守,可也没想反目成仇啊。夺人性命,阴德有亏,少得福报——我这辈子就这样了,我只是希望她开心、平安,有什么报应我来背——我来背还不行吗?可她……压根就不在乎我。离城那天,我在城门口等了整整两个时辰,直到日上三竿都没看到她人影。她明明知道这次就是永诀……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跟我见。”
“陛下或许有苦衷……”叶缀雨轻声道。
“闭嘴,别跟我提她。”
其实,苏唳雪喝的并不算多,一双醉眼似是而非,人也在将醉未醉之间——心里头埋着那么多事,哪敢真喝醉呢?
叶缀雨话中意深,她听得懂,只是心中悲苦,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通。
恶有百类,人心至恶,毒有万种,心瘾最毒。一旦对什么东西上了瘾,不予戒除,任由其侵蚀心神,便会沦为一具行尸走肉。
没了南宫离,铠甲下的人就像一具空壳,满怀委屈如同带着伤的惊弓之鸟,固执地拒绝着所有人的好意与宽慰。
“酒没了,小人去拿。”
叶缀雨拍拍眼前人微凉的手,叹了口气,轻声安抚。
连大醉一场都不能够,未免也太凄凉。
她能做的,大概也就是陪苦心孤诣的人醉一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