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煮好了,祁夫人给苏唳雪沏上。
“三道茶,用小的家乡话叫‘绍道兆’,头道苦,二道甜,三道有回甘。就像人生,先吃苦,方吃甜,最后温故而知新。”
黑衣黑甲的人却眉目一凛:“你是南诏人?”
祁夫人微微一笑:“将军怎么知道?”
“在南诏,这是王族招待使臣的礼。”苏唳雪幽幽地道,“据说,南诏国每逢有重大盛典,便要举办歌舞宴,饮的便是三道茶。后来,这礼节从宫廷传到民间,逐渐风行。”
“那我的身份,将军会觉得不好吗?”
苏唳雪深深看她一眼,摇头:“不会。我只是惊讶于你会离乡背井到这么远的地方。”
“小时候,因为我娘生不出男孩,父亲休了她。我本来有个妹妹,三岁时淹死了。每次娘亲心情不好,骂我都是说,你替她死。连祖母也不喜欢我,因为除了我爹,其他叔伯都生了儿子,她就一直骂我娘生不出儿子,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。”祁夫人道,“所以,我从小就想离开南诏。”
“是他们不对。”苏唳雪垂眸,叹道。
祁夫人笑了一下:“没关系,都过去了。多亏将军派人重建饮马场集市,现在,我赚钱了,寄回去给我爹,让他转交给祖母。他说,老人家现在特别想见我……可我不回去。”
“还是要见的,他们老了,万一有什么真的来不及。”
“可如果我回去见他们,就对不起我母亲了。”祁夫人道,“还有枢儿,她也不是男孩,他们不会喜欢的。”
苏唳雪觉得胸膛里憋闷,大口喘了一下气。
这浪迹天涯的女子心底里压抑着太多无助,迷惘,甚至悔恨,若非出于绝对信任,是断不肯将这心绪坦露给另一个人的。
“我知道,你因为我的身份才愿意对我提及过往,为了安慰我,令自己又痛苦了一遍。”黑衣黑甲的人站起来,郑重施礼,“我不该沉溺于自怜,连职责都忘记。”
天赐的东西不一定是礼物,但那也得扛。靠自己扛不住,就拉起手来一起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