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,吐蕃王还没干出让人与兽结合之事的时候,兽还只是一种普通的动物。它们有自己的领地,在那里捕猎、生活、繁衍,若遇灾荒,宁肯饿死也不吃同类,是一种极有尊严的生命。
即便兽性天然残暴贪婪,也不像罗刹这般残忍。
过去,兽群会尽力照顾体弱的幼崽,即便有一半的小崽儿最终仍难免一死。但兽人不同,它们只认同弱肉强食的铁律,互相攻击,只挑选最强壮的幼崽来精心照料,天生弱小者只能做别人的盘中餐。
就这样,对权力的渴望战胜了几千年来繁衍的仁慈,罗刹迅速壮大,称霸漠北。
它们是被山神诅咒的秽灵,比野兽更恶的东西。一开始,人们并不容许这样的异类称霸生养他们的土地、祖宗的家园。可兽人化形之前,表面上看与人无异,无法区分。然而,他们骨子里就是畜生,毫无人性可言,没有信仰,无所谓忠诚,更谈不上文明与归化。这样的群类,逆天而生,古来负罪,最痛恨失败,也最记仇。无论过去多少代,罗刹王永远都不曾忘记,那白色头发的年轻人,是它们的死敌。
“你们这儿谁是管事儿的?”
南宫离挥开漫漶的血水雾气,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在血阵中跋涉,边走边大喊。
她不会断魂枪,又没有身手,却丝毫不畏惧。
她不能给这身黑色的衣甲丢人。
罗刹王走了出来。
小公主站定,叉着腰打量着那鬼王,一挑眉:“你果然比那些歪瓜裂枣顺眼多了。可见,你们虽痛恨人,却还是趋向人来进化,至少审美上是。”
“你是苏嘲风?”
罗刹鬼王显然很怀疑。
明眸善睐,瑰姿艳逸,柔情绰态,媚于语言,这一看就是个女孩子啊。
南宫离冷笑:“不是。但我在这里,你就只能死。”
“小小女子也敢蚍蜉撼树?”
“因为,只有妖魔能打败妖魔。俏俏!上!”
秀丽的女孩子一声断喝,将衣服扒下来,背后雪肤上殷红的朱雀纹如烈火燎原。
南明离火,烧尽一切恶。她倒要看看,对上血涂浮生,究竟哪个更厉害。
“妖神朱雀?你到底……是什么人啊?!”
罗刹鬼王惊恐地吼道。
南宫离并不理会,兀自念念有词,似在超度什么,声音如同出自九幽冥地,遥远,阴郁,冷陌,无情:“不信神佛,终拜神佛;不入地狱,终落地狱。有大地狱,号极无间。又有地狱,名大阿鼻。复有地狱名曰四角。复有地狱名曰飞刀。复有地狱名曰火箭。复有地狱名曰夹山。复有地狱名曰通枪……”
十里乱葬岗化为一片火海,吞噬着寒凉的夜,兽人、尸骨不分死活,皆成尘灰。
沈岳瞠目,不知究竟是什么人,竟拥有如此诡异的力量。那强大的威压、几不似人语的声响,令他甚至怀疑面前纤纤而立的真是一个人么?他艰难地抬起头,注视着不远处倩影如妖的女孩子,看不清那张脸是何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