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后,她缓缓转过身,凭身体记忆往东院方向挪步子,脑子里不断思索着如何才能在南宫离面前不露馅。
一缕阳光照到脸上,暖洋洋的,令她忽然福至心灵,便止了步子:“殿下,臣想晒晒太阳,能否劳烦您去后厨找一趟霜姐,把药送到场院来?”
南宫离咬着唇,轻轻握了握那略显寒凉的手,温柔地应:“好,你乖乖的,不要跑远了,让我回来找不见。”
“好,臣遵命。”
厨房里,月凝霜正在摘药材,珠儿利索地洗干净锅碗瓢盆,撸起袖子,生火做饭。
小老板是个麻利人儿,不一会,笼屉里就冒出香喷喷的气味,惹得女大夫忍不住直流口水:“嚯!什么啊?这么香!”
珠儿一咧嘴,从最上层捞出个小糖宝来,芝麻点眼睛,红豆做鼻子,递给月凝霜:“姐姐尝!”
糖宝比包子小,糯米做表,豆沙为馅儿,本来就都是熟的,稍微热一热就能入口。
“呀!可爱死了!”
冷情冷性的大夫瞬间被萌化,接过来,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,舍不得放嘴里。
小珠儿见状,捂着嘴咯咯地乐:“月儿姐姐尽管吃!喜欢的话,我再做。管饱!”
美人儿美味最收人心,月凝霜边吃,边忍不住连声赞道:“小珠儿真是好手艺,难怪能传出一百银子一只馄饨的奇谭,我可算见识了!”
然而,小姑娘眼底却忽地一黯:“姐姐,是我给大熠带来了灾祸……”
月凝霜自知失言,连忙抱歉道:“对不起住,提起你伤心事……”
自从月牙行宫开始接纳流民,凉州城渐渐重新恢复了秩序,商户往来络绎不绝,许多人都摆摊做起了小生意,其中好些就是原来饮马河畔集市的同行。
可就因为那老女人编的瞎话,小珠儿好好的包子铺却再也开不下去了。
幸好,喜欢美食的人自我调节能力超强,小珠儿摇摇头,立马又找回笑容,扬起脸,活泼泼地道:“没关系,若不是这一出,我也没法子认识月儿姐姐,还能住进这……额,气派的将军府。”
月凝霜一挑眉,笑道:“呵,没事,这方面我跟你一样想吐槽她。”
府倒是将军府,气派倒真谈不上,寒酸还差不多。
也不知小公主是咋忍了这么些年。
“可是,将军很好,对吧?”珠儿眨眨眼,道,“饮马河的歌谣说,世人贪婪胜饕餮,得了千钱想万钱,当了皇帝想成仙……可苏家人做官,从来不是为功名。”
“呵,他们啊,就是一群自负自傲的傻瓜。不过,还挺讨人喜欢的。”月凝霜眯了眯眼睛,慨叹。
人类繁衍生息的每一代,总有一些比我们自己更加勇敢的人,携起手挡在绝境之前,与所有不公和残暴敌对,临到末了,彼此间看上一眼,在掉落悬崖前对着黑压压、血淋淋的世道说:我呸!
一腔热血,敢淋漓痛快地洒尽,这就是英雄与懦夫的差异,将和帅的区别——
不论可不可以,只论应不应当,此便谓之血性。
“霜姐姐!”
远处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声音。
南宫离跌跌撞撞、失魂落魄地跑过来,可还没到一半,便停下脚步突然哭着蹲下来。
从没见过这样无助的人,月凝霜慌忙跑过去扶,跪在地上。南宫离抱住她,嚎啕。
“殿下,殿下,您不能哭,不能哭。您要有个好歹,我怎么跟师父交待啊。”
月凝霜急急地安抚。
师父回药阁继续研制药罂的解药,临走把手上仅剩的狼毒和琼脂统统交给了她。
可这丫头三天一大哭,五天一小哭,狼毒吸水能力有限,哪里架得住这洪魔滔天?月凝霜觉得,自己就像是在成天拿水雕泥人儿,赶着补赶着淌,一点儿脱不开手。